愈来愈不懂他在想什么了。
翟易非疾步出去闔上门后,桑语柔连忙蹲下捡拾电吉他残骸,不经意被突然坐轮椅过来的翟易匀一把抢走毁坏的电吉他,用力将它掷向另一边墙角,电吉他又狠狠的砰一声摔在地上。
吉他再度落地,她的心又揪了一下。原以为他又将发顿脾气,她怔忪以待,却看他转动轮椅走到茶几旁好像准备用餐,她赶快跟过去。
「为什么我怎么骂你都不生气,是你不会说话吗?」翟易匀看着她,脸色依然铁青,他知道她看懂唇语,也看得出他的语气是慍是怒或是喜,更懂他的话意。
但她读不出他的心思。
他不懂,她只是瘖哑为何如此卑微,那他呢?他在这世上还能拥有自尊跟空间吗?还是跟她一样,他的未来也必须如此卑躬屈膝才能活下去?
不,他不要,也不愿意。
见他脸上慍色微霽,她暗自沉寂方才的恐惧,让急遽的心跳迅速平静下来,嘴角轻轻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,忙不迭的端起碗放在他手心,又递给他筷子,做了一个扒饭的动作,叫他快吃。
顺了一口气,翟易匀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问:「你为什么都不会生气,我这么讨人厌,为什么你都不生气?」
她只笑不答,要他赶快吃饭,像做姐姐的安慰弟弟不要生气不吃饭一般。
她为什么不生气?每个人都有情绪有谁能不生气?上天付予她听不见声音,莫过于要她听不见这世上的杂音和争执,强迫她以优雅的角度看待这世间的美好。
稍晚,桑语柔从翟易匀房里端出空碗盘,翟易非正巧想去探视翟易匀,看他情绪是否已经平静,用过晚餐了没。
看见她手上空了的碗盘,一餐未吃的他胃口不错,心安的勾出微笑对桑语柔说:「对不起,意外发生的太突然,他还不能接受事实,所以个性难免比较暴躁,请你多担待一些。」
她摇头浅笑,雪亮双眸露出星辰光芒,温柔的照耀他的眼睛,使翟易非有些迷惑。
她丽质天生、性情温婉,拥有忍人所不能忍之坚毅性格,这点令他折服,因此并不因她的残疾而轻视她。只是相当惋惜,天生瘖哑不能言语,彷佛应验世上无十全十美之人。
他家何其幸运能聘雇到她,只是做为看护实在太委屈她。可是这段日子假使没有她,有谁愿意走进他眼前那扇紧闭的门,进去面对随时都可能兽性大发的翟易匀。他对她是感激的,不因她的身分而轻视,更不因她的美色存有褻玩之意。
听不见声音,桑语柔习惯以黑眸凝视他人唇语,可是翟易非温柔深邃的眸光如同两潭被太阳照射的粼粼湖水,折射进她的眼瞳,刺眼的让她忍不住转移视线。
走过他身边她仓促表明,她要先将碗盘拿到厨房给周嫂清洗,有事再吩咐她。
「你先去忙,我没什么重要事,忙完去休息,我去跟易匀聊聊。」
说完翟易非逕自打开桑语柔身边不远的门走进去,桑语柔见頎长背影消失门后,赶紧迈开脚步离开。
这是她来之后,首次看见翟易非在不是他发脾气的时间进去探望,之前她极少看见他走进去,除非翟易匀又大发雷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