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少爷午餐没吃,晚餐她在周嫂的交代下提前一个鐘头送过去。端着托盘走到房门前敲了两下,心里数了三下扭开房门锁,门开后她发觉翟易匀坐在床上抱着电吉他。
她听不见旋律,见他手里的琴弦拨动,心里彷彿感受到房里正飘盪着悠扬乐声,临摹电吉他的音律,她想这应该是种天籟美音,就像人最起初的心跳旋律一般规律而优雅。
看见她,他眼神从琴弦扬起瞄了瞄她,又低头拨弦,没理会她放在床头茶几上的饭菜。
她猜想他应该饿了,往书桌拿起纸笔写:趁热吃,周嫂要我跟你说,她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鱸鱼与狮子头。
看了她娟秀字跡,他眼神移向床边仍冒着蒸气的饭菜,突然吐出一口怨气,忿忿不平说:「你觉不觉得我现在跟犯人没什么两样,好像犯了滔天大罪,所以被禁錮在这个狭小的空间,肚子饿了自然就有人拿饭给吃,时间到了自然就有人服侍我洗澡、睡觉,我简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……」
心中忿意爆裂,他突然举高电吉他,狠狠往门砸过去,桑语柔一时愕然不敢发出声音,眼睁睁看着吉他断成两截,琴弦瞬间绷开,将她的心狠狠的鞭了下去。
一分鐘不到,门被打开,年长他六岁的翟易非闻声衝进来,看见地上毁坏的电吉他,再看见面无血色的桑语柔吓得躲在角落,按捺不住一拳往他脸上挥过去,扬声斥责,「闹够了没?闹了半年多还不够,还要闹多久?谁对不起你了?弄断腿的是你自己,并不是别人。」
是他自己没错,是他自己造的孽!
听见自己兄长亲口说出事实,他压抑不住情绪大叫,「啊……」抱头痛哭。
他是活该,没人要他去赛车,更没人要他去逞快,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,可是代价太高了,他无力承担。
「别再将你的忿怒转移到别人身上,家里所有的人都比你更难过,但痛心跟痛苦又能挽回什么?」翟易非冷静说,看一眼受惊的桑语柔,「她只是女孩子,一个有先天障碍的女孩子,你无法包容吗?做人将心比心,她这么照顾你,难道你不该也包容她?」
包容她?
翟易匀忽地愧疚的抬头,朦胧中看着冰清玉洁、宛若天仙的桑语柔──
惊魂未定的桑语柔,看着翟家兄弟的眼神双双落在她身上,他们的眼神不像惩罚、不像怪罪。翟易非眼中怀着怜悯,像同情她的处境;翟易匀的眼神幽暗而深邃,她难以解读。
她想开口解释什么,可是声带始终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调,除了不悦耳的呀呀字串,字字皆不能成语,任谁也听不懂。
听见她又咿伊呀呀的,翟易匀的眼神忽地又变得锐利,似要将她穿透。「不会讲话,为什么老爱伊伊呀呀的,难听死了。」
翟易匀不耐烦的转动轮椅移开视线,眼不见为净,不愿看见她那张跟声音完全不协调的脸。
「易匀,你说得太过分了,不能讲话对语柔已是不幸,你又这么说她,她会有多难过,跟她道歉。」翟易非斥责他。
「她又听不见。」翟易匀背对着桑语柔说。
她没看见他的唇齿,无法知晓他是否在说话,但他可以感受两兄弟火药味弥漫,就在她身旁围绕。
「就是因为她听不见你更应该尊重她,不该拿她的短处侮辱人。」翟易非的指责完全没进入他耳中,他傲慢依然,甚而又开始怨天尤人起来。
「她不高兴可以反驳我,也可以骂我,甚至可以跟那些人一样对我避而远之。没人要她非忍气吞声迁就我,反正我现在是个残废,朋友走避,连家人都厌恶我,不差多一个人疏离我、排挤我。」
翟易非听见他颠倒是非气往上窜,这些时日所有人对他的关心不亚于昔日,而是他孤立自己,关起心房不让人越雷池一步,只要稍感他人接近半寸就如刺蝟竖起汗毛,不只自卫有时更展开攻击,让人对他望之怯步,感到失望至极。
为何错的却变成他人?
翟易非已不知该如何纠正他偏激的思维模式,虽很想继续对他发脾气,可是看他坐在轮椅毫无依侍的模样,他按捺住情绪,忍着性子游说他,希望他不要继续冥顽不灵。
「难道你感受不到每个人都在迁就你,都在容忍你,为了你受伤所有的人都在承受这份悲痛,为何你就是无法理解大家对你的用心,依然刚愎自用,封闭自己。」
听闻尊重的兄长再度指责自己,他负气的转动轮椅将脸撇到更远的一旁,绝望毅然的望向窗帘半掩的落地窗外漆黑庭院。他的心犹如眼前无止境黑幕一样黯然无光,不被看见。「我封闭自己?还是你们都已经不愿意瞭解我了?因为我已经是个废物!」
「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……」话说一半,翟易非西装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起,他看了一下门号,又望一眼不知岂可的翟易匀叹气说:「我先出去接个电话,把饭吃了,别再耍脾气为难语柔,晚一点我们再好好谈谈。」
下午听周嫂说他又闹脾气,他才撇下公事提前下班,回来看看翟易匀哪根筋又不对劲,他已经